过云

还是会心痛

十七岁时我们终日谈论的死亡

*推荐BGM:sAr-What for?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想成为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 《玛丽和马克思》 
 
凛冬原来不叫凛冬,这是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拿着身份证去改的。她穿着没换下来的校服,半挎着书包,左手还拎着收到的贺卡和礼物,半蹦跳着往最近的派出所走。她以前也曾经听说过那些因为手滑或者懒而录入错的血泪史,于是录入的时候显得格外谨慎,站在隔离人群和警察的案台前面不断地重复字的写法,比比划划的,生怕错了字,末了凑过头去看一眼成品,才放心地绽开微笑。 
 
不过做完这一切却不知道怎么收场,父亲很反对这事,为此给她讲过很多次她的名字即便不好听,却凝聚了多少郑重与艰辛。凛冬也不好明面上抽她爸的耳光,却也懒得多说几句话,心里却骂着给她起名字的人。 
 
“我回来了。” 
 
凛冬用钥匙打开大门,家里却是一片死寂,只听得见可以用来防暴沸的碎瓷片被扫进簸箕的声音。客厅的正中央母亲穿着蝙蝠袖的新上衣,嘴里却叼着根香烟,脸色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凛冬一看猜出了个大概,她想了想,估计是什么狗血的剧情推动了爸妈关系的进一步破裂。以前的时候,只要同屏出现就会发生这种状况,吵到不可开交。但生日的时候两个人装得像所有人眼里的模范夫妻一样给她过生日。她总是很想去戳破这虚伪的假象,但最终看到母亲深藏的隐忍和父亲僵硬的微笑,也只好坐了下去,装模作样地吹蜡烛许愿。 
 
母亲见她回来了,直了直腰,胳膊上是蜡黄的皮肤,然后一边扫一边说着:“我跟你爸又吵了一架,分居三年,他想离婚。” 
 
凛冬不合时宜地想起三岛的《禁色》里面写到过,如果两个人都想要离婚的话,离婚就没有意义了。这话是对的,但在有孩子的情况下,另当别论。但她对这件事情本来就显得相当无所谓,一点儿也没有《女生日记》里那几个为父母婚姻力挽狂澜的孩子们的精神,相反地,她早就知道爸妈性格特别不合,也隐隐地预感到有这么一天。 
 
“很奇怪么?”凛冬之前把这种想要父母离婚的想法告诉真理之后,真理露出非常惊讶的神色。 
 
“当然很奇怪啦,哪里有孩子希望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分开。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总之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么做未免太自私了,如果他们分开或许会好一点的。” 
 
“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本来就是不可预知的事情,还不如顺着自己的心走。”说到最后,真理笑了笑。凛冬皱了皱眉头,她决定真理实在是很反常,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真理错愕的看了她一眼,“可是这不一样,”她说,“毕竟是你的亲父母,理应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你总该体谅体谅他们。” 
 
本来这样的希望上面覆盖着一层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的露骨。可是直到那一刻凛冬才终于醒悟了一些自己都快要把自己骗过去的借口,以及内心深处的恐怖。 
 
凛冬经过这么久的挣扎终于卸掉了那一层虚伪的面纱,却如此地坦然,似乎是早就预料好的事情一样,只不过这种企盼不再那样地殷切转变为顺其自然的发展。即使愿望还是偏向离婚那一边,她也不会再和任何人诉说。她并不向往安稳而毫无波澜的生活,即使这波澜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依旧保有跃跃欲试的好奇心,像所有游戏人生的人一样。 
 
于是她只好先把身份证塞到口袋里,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把书包放到木椅上,然后装出的怯生生的语气: 
 
“你别难过啊,妈。” 
 
“妈才没难过呢,”母亲刚说完这话,随即像小孩子一样前扑着摇摇晃晃地搂住凛冬,开始号啕大哭。凛冬皱一皱眉头,非常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即使她可能在未来的时候会因为失恋这种事情而颓废哭泣,但绝不会拉上另外的人。她实在受不了任何年龄段 female失恋的哭泣,这让她感到无聊和莫名的不 
适,即使是母亲也没有例外。 
 
她硬生生地被堵死在了角落里面,僵硬地做出搂抱的动作。而这时母亲终于抬起了头,露出蜡黄而松弛的中年女人的脸。凛冬这时候倒宁可是看到花了的妆容,可惜母亲不化妆,完完整整中年妇女的 
脸色。 
 
凛冬现在是真的想狠狠地甩开手,让母亲一个人哭到天荒地老。她从小最厌恶的就是眼泪这种东西,即使母亲曾经安慰过哭泣的幼小的她,但她却无法做相应的回报。人最大的本领就是伪装,即使讨厌也不能当面说出来。 
 
那叫作风度,真理曾经这样告诉她。 
 
 
凛冬才十七岁,就想到了死,可她不算深沉。说实在的,凛冬身边的十七岁的学生们都能想到死,特别是当他们上学上得烦闷的时候。烦闷有很多种,这 
里特指遇到了一点挫折,考得太差,作业太难之类的;或者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的天灾等等。社团的人通常聚在一起谈论这些烦闷,然后就有人提到 
死:跳楼就好了,割腕就好了,抹了脖子就一劳永逸了…即使不聚在一起,自己也会念叨这些。 
 
凛冬觉得抹脖子的确是她们能想到的解脱的最佳方法。她只和真理讨论过这些,但她们都知道刀架到脖子上后彼此一定没有抹那一下的力气。 
 
十七岁的玻璃碗盛不住铁砂。在凛冬看来她自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但她确实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顶多就是出去打两架,爽完了用几个破铜字儿买廉价的啤酒喝,回到宿舍还总会见到真理书桌前的台灯亮着旁边放着一个医药箱和堆叠的方方正正的酒精棉。凛冬仿佛已经认定她不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她觉得受够了,比起在那个狭小的房子里承受种种压力和难堪,她更愿意独自一人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也是她唯一会和真理发生争吵的由头,真理着急地问她,离开乌萨斯你能到哪里去?卡西米尔?龙门?你怎么生活?凛冬不屑一顾地说总会有办法的,真理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然后凛冬粗暴地连包带书本往地上摔,气急败坏地梗着脖子不吭声。争吵过后先道歉的一方也总是凛冬,她们到街角的商铺买酸奶,是那种有水果颗粒和芦荟胶的混合口味。凛冬总是付双倍的钱,她仰着脸把自己的那份三口两口喝掉,然后用余光悄悄忘真理那边瞟,看着她一口一口抿着喝,末了还用舌头舔舔嘴唇。 
 
凛冬觉得心里痒痒的。 
 
凛冬给自己改名叫凛冬,是因为想起她呱呱坠地那年的冬天凛冽异常,家里人曾经告诉她她在暖箱里高烧不止,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凛冬想要死在一个凛冽的冬天,这样她到了那个世界之后,也能叫凛冬了。 
 
凛冬对生活则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把她自己的名字带进坟墓,这是她最渴望的,当然她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任何人,包括真理。对于凛冬来说,没有什么不是细枝末节,包括死亡。凛冬一直想平平静静地渡过一生,可是凡是认识她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这样的十七岁足够代表一个阶段,处于这个阶段的人们渴望自由渴望表达,不喜欢身边的一切,且对一切都有一点自己的看法。还是拿凛冬来说吧,平时学校时常宣传青春无悔,但凛冬认为青春不可能无悔。她学过政治必修四,知道了唯物辩证法的总特征之一是发展后,就把人归纳为一个发展的过程。我们都知道,人体是化学反应发生的地方,这些反应中自发和非自发过程同时存在,相互依存。这是一对矛盾,但人体有解决的办法,因为不仅有熵增还有熵减。矛盾出现,再解决,再出现,再解决这不是发展又是什么呢? 
 
凛冬还知道,人在熵增熵减中由有序走向无序,也就是由生到死,不可逆转,也就是说,我们不管怎么发展到最后都会发展成一把骨灰。而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发展得不完善的部分,不就是让人后悔的东西吗? 
 
你妈的,所以实在是没有必要拿“无悔”的混蛋话来骗自己坚持,凛冬也不是脑子笨的学生,她只是不怎么肯用功,用那些老师的话说就是“没个上进心”。但既然选择了到学校里坐着,她也只好拿起纸笔,写写破论文,做着一套又一套该死的卷子,听模范学生无聊透顶的演讲。幸好演讲的人总是真理,谢天谢地。 
 
十七岁的夏天燥热的令人窒息。终于在一个夏夜,凛冬背上为数不多的行囊和一小笔存款溜出家门,路过真理家门口的时候,凛冬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得皱巴巴的信,往真理家铁门里塞。末了她跨上父亲的摩托一路开到港口,嘴里还装模作样地叼着根燃着的烟草,浓烈的尼古丁气息呛得她很是难受。她把摩托卖掉换了一笔钱毅然绝然地买下一张去龙门的船票。是站票,狭小的船舱里拥挤且烟雾缭绕。同行的还有一位灰发鲁珀,腰间别着一把橘色的长刀。凛冬注意到她的瞳孔是那种很特别的琥珀金色,她们对视片刻,鲁珀率先垂下眼帘,用右手三指及其优雅地掐灭烟头,淡淡的说,不行你别逞强。凛冬的好胜心几乎立刻就被激发了起来,对着烟尾巴狠狠地吸了一口,恶心得她直想吐。 
 
德克萨斯看了她一眼,不留痕迹地摇摇头。 
 
在龙门街头,德克萨斯和一个红发拉特兰交接,凛冬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别的企鹅物流的员工牌。那个叫能天使的家伙爽朗地和她打招呼,反身就举起武器开了一发子弹。凛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橙红色的流光从身边划过,德克萨斯抽出双剑奋力斩杀,剑雨的磅礴力量猛得溢散开来。这是凛冬第一次看到战斗的死亡和鲜血,她并不畏惧,相反她内心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期待和蠢动,她渴望力量,视战斗的死亡为荣耀。 
 
她们在巷尾分别,“要想在龙门活下去,要么找份工作,要么有几下本事”,能天使用手指比划着往脖子上抹了一下,偏偏脑袋这样告诉凛冬,“虽然这两者本质上没有多大区别。”德克萨斯更为直接些,“你待不了多久,劝你早些回去。”凛冬黑了半边脸,你们搬运生命和死亡,说白了还不是杀人。 
 
能天使乐呵呵地看着她,“我用一种预感我们以后还会遇到。” 
 
“你就怎么肯定。”凛冬心底才不吃这一套近乎,沉默着点点头,勾上兜帽反向走。 
 
后来凛冬才逐渐意识到她以前的思想是多么幼稚而闭塞,切尔诺伯格封闭而落后,而龙门早已成为了国际化的大都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这里的代名词,富人们大手大脚地挥霍,穷人们拥挤在贫民窟忍受无尽的黑夜与痛苦。这里人人视命如珍宝,即使最卑微下贱的舞女都不惜糟蹋自己柔美的身段在这座城市苟且偷生。凛冬独自走过大街小巷,到了夜晚就在桥洞里或船舱歇息,她开始用尽全力思考,去判断曾经自己的选择和生活中的琐碎。她也听到了些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比如切尔诺伯格并没有明面上那么和平稳定,感染者的抗议革命一旦爆发,切城将会成为第一颗陨落的晨星。 
 
忽然有一天,她意识到生命原来是值得被珍视的。 
 
于是她鼓起勇气在一个深夜拨通了通讯,给真理。凛冬没料到会通,她微微张大嘴巴,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通讯那头也是一片死寂。然后她听到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哽咽着说,“这是第二百七十四个夜晚,我终于等到了。” 
 
凛冬下意识地想问,你等到了什么,这话却一点都问不出口。她又听到真理在哭,一直在哭,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很模糊。过了很久凛冬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摸摸脸颊,湿润得要拧出水来。凛冬发现她在掉曾经自己最为厌恶的眼泪,和她最亲近的朋友,和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一起掉眼泪。十七岁的少女不知所措,对自己感到腻烦和失望。 
 
凛冬再一次回到乌萨斯,是在她父亲的葬礼上。凛冬发觉自己站在灵车前,手捻着白吊带,头发上依旧是那抹让她父亲看一次气一次的红艳挑染。她甚至还戴着耳机,一步一步地跟着人群走,走到不知什么时候,她停下来,又继续走,缓缓的走。她好像穿过了一条时空纽带,看到幼时的,儿时的,少年时的,现在的,将来的自己的身影碎片一一融合在这样一份卷轴里。她在一步一步迈前,却忽然发现这份卷轴里已无他人,没有父母,没有师友,没有真理,只有凛冬自己。因为其他的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劫持带走,一丝一缕地消融着。 
 
凛冬知道那种力量,它叫死亡。 
 
凛冬选择不再回归校园,相反她好像在躲避阳光,没有人知道她回来过,除了真理。但凛冬一咬牙还是毅然决然地切断了与真理的联系,她开始寻找一个又一个秘密据点,往里面塞食粮清水和医用物资,为战争到来的那一天做准备。 
 
那一年的年关是在一个凛冬中悄然来临的,凛冬看到街头巷尾到处张贴着宣传报告,说是有东国来的烟花表演,在新年到来之际的夜晚。人们猜测着,期待着,在烟火下祈愿据说是非常吉利的事儿呢,凛冬听见有人这样说。于是当危险来临之际没有人意料到,直至那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天际,本该绽放的烟火被换成了汽油弹和燃烧瓶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炸开,火星四射。凛冬拔腿就跑,一股劲儿往学校图书馆方向冲,抓着被汗液打湿的红巾在火舌中搜寻那抹蓝色的身影。期间她在一堵防盗门背后还捡到了一只奶黄色的小熊,女孩看起来比她小上许多,令凛冬惊讶的是她没有哭也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会胡闹,只是安安静静地蹲在门后面用手抱着头。于是凛冬心软了,她抓住女孩的手臂带着她冲向教学楼外的一片废墟。 
 
她们在这里找到了真理,她瑟缩在一堆几乎被烧成灰炭的石灰墙角,抱着一本深红色封皮的大头书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来人,眼泪生理性地哗哗往下掉。凛冬注意到她虽然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却完全没有受伤,像一只灰扑扑的毛绒玩具。于是凛冬弯下身子,再跪下,慢慢地向真理的方向爬去。然后凛冬捧起真理的脸,盯着她沉默又流光溢彩的眼睛,轻轻地说,“相信我,我们将一起冲向光明。” 
 
而后的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凛冬纤细的手指从抓起斧头的那一刻起就沾满了鲜血,她开始用最肮脏下流的乌萨斯语骂人,一手下去就是一条人命,真理则是用尽全力施展法术作为协助,却往往做的并不是那么好。夜晚,她们的双手浸没在冰川淌下的溪水,好像这样就能洗尽无穷无尽的罪恶。古米开始一个人默默的流泪,这是凛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虽然每次看到她和真理回来古米都会强打起笑容然后依偎在真理身边睡下。凛冬忽然觉得,自己死了好像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但是这个孩子不应该死,不应该被迫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与每天都可能发生的生离死别。然后她和真理就买你对面坐着沉默,最后真理递过来一听啤酒,她说,冬将军,喝一口吧。 
 
凛冬摇摇头,但真理一咬牙硬是把易拉罐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倔强地别过头去。月光下,凛冬看到晶莹的东西也在她的眼睛里打转,于是凛冬拉开罐口,一仰头把啤酒全部灌进肚子里,火辣的为道刺得喉咙生疼。她觉得好像在举行什么荒诞的祭礼,向明月,向严冬宣誓,她们的切尔诺伯格,她们的家人,她们的曾经,都再也回不去了。真理闭着眼竭力压抑着内心繁复的情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极了蝴蝶吻上了她的眼睛。凛冬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像对待一件精致易碎的艺术品,然后她们蜷缩在睡袋的一角,祈祷着黎明。 
 
不久之后,她们终于逃出了切尔诺伯格。 
 
那一刻凛冬觉得她应该是喜悦的,长久纠纷结束的喜悦。然而事与愿违,她瘫坐了下去,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她以前所幻想的所有挣脱黑夜奔向光明后喜悦和跃上脸庞的笑容,全部都没有如约而至。 
 
从内心深处,她和真理一样一直都如此向往小说里面的变故,像所有平凡惯了的人一样渴望着不平凡,然而她终于明白这并不叫作不平凡。或者这压根不是平凡两个字能阐述解说的,因为在逃往光明的路上,她们也封死了别人的道路,也抛弃了自己的亲人,也沾染上了鲜血。她们本该是在学校念书的学生,但现在不是了。在这场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博弈中,没有人能划清界限,没有人能甘做局外人。 
 
十八岁的夏夜,凛冬再一次感受到了迷茫和挫败。她们决定加入罗德岛,为一个叫博士的人类工作,理由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明天。”凛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她已经不屑于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了。她务实地工作,有板有眼地担任博士的助理,计算龙门币,计算理智数量,每场战斗固定和德克萨斯两个人担任开路先锋,战斗失败的时候也不忘讽刺博士两句,“丢人。” 
 
但她依旧会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在切城的时候,她想真理一定也是这样,只是谁都不愿意做那个主动揭开伤疤的人。 
 
凛冬不知道是因为那样的时光更好,还是因为那些时光已经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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